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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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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塘關外,萬千白骨壘起了陣陣冷風,亂世兵險炙烤著生者與死者的靈魂,蒼穹碎裂下陰暗籠罩著大地,昔日百姓安居樂業的寒塘關此刻已然風雨飄搖,瀕臨崩潰的邊緣。

末日的烽煙中,一個少年跪坐在地上,他無聲無息了好一會兒才撐著劍,顫顫巍巍地起身,怔怔地看著這滿地瘡痍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突然,城樓上揚起一帆旌旗,支旗的人大喊:“將軍!我們勝了!”那一聲喊劃破天際,一時間寒塘關的百姓也好,有幸生還的將士也好,都一齊振臂高呼:“我們贏了!太好了!我們贏了!”

聽著這一聲聲激昂,站在死人堆裡的少年突然有了反應,他好像剛從廝殺中緩過來,此刻才意識到勝利的事實,他展開一個笑,一時間竟無語凝噎,隻任由周遭的將士們簇擁環抱,他們口中無一例外都喊著“我們贏了!我們真的贏了!”

少年名叫岑無患,年紀輕輕便屢立奇功,戰績顯赫。

“兄弟們!喝酒了!”岑無患此時已經緩過了氣,他臉上綻出一副撥開雲霧見天明的笑。

軍營外一片笙歌,岑無患高舉起一個豁了口的碗:“兄弟們!此戰辛苦!明日我們回京,該見妻兒的見妻兒,該領封賞的領封賞!這一杯,是我岑無患敬你們的!”

“好!好!”眾人都將碗裡的酒一飲而儘,其中有人打趣兒道“你們說咱們將軍回京後聖上會給什麼封賞?”

此話一出,馬上便有人回道:“咱們將軍年紀輕輕便統領一軍了,我看此戰過後,聖上便是封個王也未嘗不可。”

岑無患聽著他們的編排,不由得嗤笑一聲,他起身道:“哪個說老子要封王的?”

“誒,他,他。”方纔編排岑無患的小士兵馬上被推了出來,許是酒喝多了,他的臉上還有些潮紅。此時這小士兵正訕訕道:“將軍莫惱,我說著玩兒的。”

岑無患看著這小士兵,臉上笑意未減:“我若真封了王,必然先給你找個媳婦兒,好好管管你這嘴。”此話一出,又是引得一片鬨鬧。

上京城,政和殿內,崇德帝深夜召岑無患入宮。

金碧輝煌的龍椅上,皇帝正坐其間:“愛卿此番辛苦,想要什麼獎賞啊?”

岑無患行了禮,道:“皇上抬愛,保國家安寧本是臣子分內之事,何來賞賜一說?”

聽了這話,崇德帝緊蹙的眉頭鬆開了幾分,他又道:“先帝畢生夙願便是收複寒塘關,隻可惜邊境凶險,先帝到死都未能如願。如今這寒塘關被你收複了,朕不止要賞,還要重重地賞。就封你為天策上將可好?”

原本垂眸不動的岑無患此刻慌了神:“天策上將為武官之首,皇上此番作為怕是會寒了老將的心。”

崇德帝頓了頓,口氣中突然多了幾分不可撼動:“朕立賢為官哪個敢有意見?你年少有為,做到武官之首是不過早晚之事。這事便如此定了,明日朕便宣讀聖旨昭告天下。”

岑無患自知聖心已定,便不再多言,最後隻說了句“謝主隆恩”便退出殿外。

天策上將的位置空了許多年,皇帝怎麼突然就想重新按個人上去了?秋夜寒涼,岑無患不禁攏了攏身上的氅。

“皇帝深夜召喚,所為何事啊?”應穀梁從將軍府內殿走了出來。

“師父。”見了應穀梁,岑無患忙褪了氅,幾步迎上去。

那應穀梁滿頭花白,手中一根拐敲得地“咚咚”作響,儼然一副步履蹣跚,連路都走不穩的模樣。

“師父有事托人通傳一聲便好了,夜裡涼,莫凍壞了身子。”岑無患一邊說著,一邊扶應穀梁坐下。

“我聽說你纔回來便被聖上叫去了,特意來問問。”應穀梁的聲音好似蜀中枯木,又啞又沉。

“皇上封我做了天策上將。”岑無患垂眸看著憂心忡忡。

“哈哈……”應穀梁突然冷不丁地笑了起來,他摸著下巴上花白的鬍鬚,開口:“我說皇帝怎麼悄摸著讓你進宮,原是為了這。”

岑無患:“還請師父明言。”

“你常年征戰在外對朝堂之事關心甚少,”應穀梁枯木似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這朝堂中可有個不得了的人物。當朝女相,唐祈醉,十二歲便被先帝器重,一步步走到今天。崇德帝是新帝上位,唐祈醉又權勢滔天,皇帝需要一個人製衡她。”

岑無患聽著,不禁嗤笑一聲:“嗬,這唐祈醉是什麼樣的人,皇帝怕她怕成這樣。”

“接下來你要應付的人。”應穀梁神色未變,淡淡道“皇帝既然突然給了你這麼大的權利,等於明麵上要分這位女相的權了,唐祈醉自然動不了皇帝,便隻能想辦法除掉你了。往後這朝堂可有意思了……”

彼時,丞相府內,一小廝跪在唐祈醉麵前:“大人,我們安排在皇上身邊的探子來報,說皇上今夜召見了岑無患。”

唐祈醉顯然是準備就寢時被強叫起來的,此刻的她未施粉黛,一頭漆黑的發隨意散落在肩膀上,她半閉著眼,一隻手輕輕掐著自己的鼻梁,有些不耐道:“他大功歸來,皇帝迫不及待見他理所當然。就為這點小事?”

小廝頓了頓,神色有些緊張,接著說:“可皇上封他做了天策上將。”

唐祈醉聽到這兒才睜開眼,看不清眸色,但跪著的小廝已然汗如雨下,最終唐祈醉隻是擺擺手示意他下去,那小廝才如釋重負般退出了殿。

“成了皇帝了,不服管了啊……”唐祈醉在一片昏暗中意味深長。

她話音剛落,屏風後恍然走出來一個姑娘,那姑娘熟絡地坐到唐祈醉身邊,悻悻道:“這分明就是見不得你獨攬大權,他剛上位便如此,等他坐穩帝位了又當如何?”

見著姑娘氣鼓鼓的模樣,唐祈醉不由得嗤笑一聲,隨後嗔怪道:“你瞧你,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我怕他日後針對阿姊。”唐辭桉輕輕將頭放在唐祈醉肩頭。

唐祈醉懶懶散散道:“日子還長。這皇帝以為隨便對一個人授以重職,便能製衡我唐祈醉嗎?”

當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亮,月光透過窗戶紙照在唐祈醉臉上,當天晚上,唐祈醉少有的做了噩夢。

夢裡唐家的高牆坍塌,掛在牆上的綾羅綢緞從底下被點燃,火舌蔓延得很快,頃刻間便從地上竄到房梁,母親摟著她站在家門口靜靜地看著……突然,唐祈醉覺得脖頸上涼涼的,扭頭一看,才發現母親已經淚流滿麵……

夢境一轉,火光消失了,唐祈醉又夢見自己在行刑台上,父親正跪其間,旁邊儈子手手上的刀大得嚇人。行刑官坐在高堂上,趾高氣昂地說:“罪人唐陌,皇上仁慈,允許你的家眷來送你最後一程,還不謝恩?”

唐陌望著妻兒,滿眼淚花,嘴唇哆哆嗦嗦地,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

那行刑官見狀,眉頭一簇,隨手扔下監斬牌,便揚著嗓子喊:“斬!”

小小的唐祈醉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叫生離死彆,她哭喊著:“爹爹。”想衝到唐陌身邊,卻被官兵抓住。在刀子落下的最後一刻,唐陌看著唐祈醉,耗儘權利喊道:“阿祈,要活下去!”

唐陌死了,站在台下的百姓都說“死得好啊,死得好……”唐祈醉突然不鬨了,她跪在那兒,怔怔地看著父親的屍體,怔怔地看著斷頭台下那一片暗紅……

後來,天又暗了下來,四周的嘈雜聲也冇有了,唐祈醉身在泥坑中,那泥坑四周圍著官兵,他們一鏟子一鏟子地把土扔進來,彷彿這埋的不是人,隻是尋常不宜見光的物件……光漸漸弱了下來,唐祈醉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裡,母親口中還說著:“阿祈不怕,阿祈不怕……”

那些沙土打在唐祈醉的臉上,甚至要堵上唐祈醉的咽喉,唐祈醉記不清自己向外吐了多少泥沙。

再後來,天突然又亮了,母親徒手扒開沙土,跪在地上求著官兵:“稚子無辜,她還不記事,求你們放過我的阿祈。”

母親邊說邊磕頭,最後官兵動容,唐祈醉出了深坑,她滿心歡喜以為得救了,一轉身卻看見母親又走向那深坑,母親最後都還帶著笑望著她,在沙土埋上的最後一刻,唐祈醉清楚地聽見了母親在喊:“活下去,阿祈。”

活下去……父親母親都叫她活下去。對啊,她得活下去,她必須活下去,活下去纔對得起母親,活下去才能讓這腐朽的朝廷一朝覆滅!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唐祈醉喊了一聲“孃親”從夢中驚醒,心還跳得厲害,額頭上也有了層冷汗。這麼多年,曆經那麼多磨難她都活下來了,靠的從來不是錚錚傲骨,而是時刻灼燒肺腑的恨。

唐祈醉還心有餘悸地捂著胸口,神情卻冷得可怕,她垂著眸,在黑暗中開口:“趙家的江山……崇德帝……這皇帝這朝廷本就不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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