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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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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著。相爺,”菡玉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有句話我知道你定然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明天……”

他出言打斷:“我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尤其是現在。你別擔心,明日我繞道不走那馬嵬驛就是。”

菡玉皺眉搖頭:“原先我以為凡事隻是巧合,避開一點就能避開全部。可是聽了你那日的話,我就怕……是避不開的。就算避開了馬嵬驛,這一路上還有多少驛站、多少變數……”

“等到了成都,就都好了。”他拍著她手臂安撫,“我自有安排,不會坐以待斃,你別替我擔憂。或許過了明日……就塵埃落定了。”

“明日?”她抬起頭來,“相爺有什麽打算?”

楊昭笑了笑:“明日是我四十週歲的生辰,打算好好過一過。”

“相爺!”

“我說真的。玉兒,你準備怎麽替我慶生?”他仰望天上明月,“不知子時過了冇有,若是已過,那現下就是六月十四了。你送我的這份生辰大禮,我十分滿意。”

菡玉無奈地瞪著他。

他止住笑:“玉兒,其實我本來不應該叫楊昭的。”

菡玉道:“我知道,你並非貴妃親兄,本不姓楊。”楊昭之母是改嫁到楊家的,他那時尚年幼,便改了楊姓。

“我是說,我本不應叫這日召昭。”他慢慢回憶起來,“孃親要生我的時候,正逢旭日東昇,她說這孩子生在朝陽初升之時,就取名叫‘朝’好了。誰知生了一半竟半途難產,又折騰了孃親半日,一直到正午纔出生,日正天中一分不差。於是就將‘朝’改成瞭如今這個‘昭’。”

菡玉問:“你的名字是母親起的?父親呢?”

他轉過來看著她道:“我是遺腹子,出生之前便冇有父親了。”

“啊……”她微微一驚,不知該如何應答。

楊昭無謂地一笑,略過這個話題:“玉兒,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替我起哪個名字?朝陽之朝,還是昭明之昭?”

菡玉倚著他的肩回道:“叫什麽都好,隻要是你。”

他又問:“那將來咱們的孩子,你想叫他什麽名?”

菡玉有些黯然:“我這身子不能孕育,至少還得再過五年……況且生男生女還不一定,現在哪能定叫什麽名字。”

“生男生女倒是好辦。”他轉身從樹下扯了一根草莖,“這個叫‘女兒草’,可以測算將來生男還是生女。”

菡玉接過來一看,不過是最尋常的野草抽的薹,斷麵呈方形,隨處可見:“這種草我見多了,卻不知道它叫女兒草。它怎麽能測算兒孫是男是女?”

“這樣,”他把頂上花葉摘去,隻留中間一段,“你我各執一端,將它撕開,如果撕到中間是連著的,將來就會生個男孩兒;如果中間斷開了,那就是個女孩兒。”

菡玉失笑道:“兩個人隨便一撕,要撕到正好一樣才能不連,要測出生女豈不是比生男難得多。這定是鄉民都想生男孩兒,才故意弄出這不對等的卜算之法,討個吉利。”

他那廂已經撕了一半,見她不動,催促道:“就玩一下又何妨!”

菡玉便隨手一撕,竟然正好與他相合,草莖分作兩爿。

她一手舉一半,笑道:“看來咱們會有一個女兒。”

楊昭也笑道:“女兒好啊,像你。”

菡玉道:“難道生個男孩兒像相爺不好嗎?”

他謔道:“要真生個兒子性情像我,你還不一早就打斷他的狗腿,省得他去為害世間。”

菡玉笑容隱去,垂下眼不說話。

他便避開不談,摟住她道:“好了,不說了,早些睡吧。你要是睡不著,我吹支曲子給你聽。”

菡玉問:“相爺帶著笛子?”

“一直帶著。”他穿衣坐起,從袖中掏出那支碧玉短笛來,輕輕摩挲背麵那道裂紋,“這笛子也算咱倆緣分的見證,可惜另一支冇了。”

菡玉道:“本來就是一支,也算一段巧遇。”略有些惋惜。

“你喜歡就送給你好了。”他將笛子遞過來,“就當是信物。不過你看著它的時候,心裏可不許想著別人。”

菡玉低聲道:“玉兒心裏……早就容不下別人了。”

她伸手去接,他卻攥著不放手。她抬起頭道:“相爺不是說要給我?”

“好,給你。”他的笑容清淺,眼中分明有情意閃動,“一輩子,都給你。”

菡玉臉上微熱,卻不覺得害羞,好似那熱是從心裏泛出來的。她輕輕倚進他懷中,柔聲道:“說好了,不許反悔。”

“好,絕不反悔。”他端起笛子到唇邊,緩緩吹出那支小調。

耳熟能詳的旋律,低沉喑啞的笛音,心中卻冇有再想起別的來,隻有身邊的這個人,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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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玉這幾日連續奔波勞碌,身心俱疲,這一覺睡得極沉,全不知周遭何時何事。

半夜她略略醒轉,覺得夜涼侵體渾身不適,忍不住動了動,想更往他懷裏靠去,尋個舒服的位置。雙手摸索了半天未觸到他溫暖的身軀,她心裏突然一驚,霎時便醒了。心頭猶存餘悸,才發現自己獨自睡在樹下,身上蓋著楊昭的紫衣,身邊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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