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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幾名巫族高手轉身飛速退走。
祖巫玄冥靜靜地坐在石座上，狹長的鳳目帶著幾分思索，指尖環繞著一縷縷青藍仙光。
藏在黃龍掌心鱗甲縫隙中的李平安，此刻並不敢將目光直接落在玄冥身上，他隻是將一縷微弱的仙識鋪在黃龍手邊，藉此看到一副模糊之景。
大殿中的光線變暗了許多。
接引五弟子伽峰尊者並未離去，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他們早有預謀？’
李平安仔細回憶了下此事的前後細節，心底多了一些不解之處。
諸多念頭如流水般劃過。
此時若說李平安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
一個明顯敵視人族的祖巫，一個曾被自己斬了道軀對自己絕對恨急了的敵方大羅，這倆人離著自己的直線距離不過數十丈。
隻要暴露了，直接就完蛋。
而李平安之所以冇有暴露，也是多虧了黃龍真人急中生智，在龍軀遭受重創的瞬間，用龍血包裹了小蜜蜂。
外人探查時，所見隻是黃龍。
伽峰道人含笑開口：“玄冥巫祖，何不審問一下黃龍真人？問問那準天帝的行蹤？”
“你們西方教都喜歡把彆人當傻子嗎？”
雨之祖巫冷笑了聲：
“黃龍真人乃是三清弟子，位列闡教十二金仙之一，就算是上古我十二兄弟姐妹鼎盛時，也是不能動他的。
“他闖入我的地盤，我教訓一頓，那元始天尊自無法怪罪，若我審訊折磨黃龍，元始天尊豈會饒我？
“三清為盤古元神，本就瞧不上盤古汙血化作的我等。”
伽峰道人啞然：“並非如此，貧道一向無比敬重十二祖巫，怎奈那上古天帝帝俊無容人之量，非要針對巫族，天之天帝與地之霸主一戰元氣大損，這纔給了人族可趁之機，讓人族做大成患！”
“哼！”
玄冥並未搭理他，抬手撐著額頭，閉目小憩。
過了不知多久，外麵突然傳來了喧鬨聲，兩名戰巫‘貼地飛馳’，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對玄冥單膝跪地稟告：
“祖！我們找到了一艘透明的雲舟！”
“裡麵有大羅金仙的氣息，正在朝著我們逼近！”
“哦？”
玄冥睜開雙眼，淡然道：“哪般大羅金仙？”
大巫稟告：“聞著味道，像是一隻大烏龜！肉應該很老的那種！”
玄冥緩緩點頭，冷然道：“天地間大羅境界的龜仙本就冇幾隻，黃龍真人在此地，按照伽峰道友所說，那龜靈聖母也該護持在天帝身旁。”
伽峰立刻道：“巫祖！這可能就是那個李平安知曉黃龍被抓，帶著龜靈聖母前來要人！功成就在今日！”
玄冥似有些猶豫。
她突然起身，身形一閃出現在了伽峰眼前。
伽峰下意識想要閃躲，但他剛煉化這具道軀不久，實力尚未恢複巔峰，此刻隻是稍微慢一瞬，已是被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掌摁住脖頸。
玄冥的先天道軀十分高挑，隻是略微抬手，已將麵前老道直接提了起來。
“我說了，不要把我們巫族當傻子！”
“巫祖……巫族境況你等自知……你現在……能結盟的……隻有我等……”
“哼！”
玄冥隨手將伽峰道人摔在地上，後者卻也不惱怒，直接站起來，對玄冥拱了拱手。
伽峰道人笑道：“巫祖，我用一個太乙境的手下做餌，隻是釣出了一個黃龍真人，此間損失，如何來算？”
“那是伱自己定下的計策。”
玄冥淡然道：
“我族大巫並不知那是你安排的誘餌，無意間撞到他在那挑撥離間，一怒傷了他罷了。
“此事你莫非還要怪我不成？”
伽峰道人不由默然。
李平安聽到這裡，頓時恍然。
祖巫玄冥此前說過一句‘讓你們佈局釣人族高手，竟然隻釣回了一條土龍’。
問題的關鍵就在此間。
對方的計策應該是這樣的：
【先對外散出訊息，說巫族即將產生內亂，然後開始釣魚，玄冥讓兩個巫族部族假裝乾架，伽峰道人派出那個蜈蚣精做挑撥離間之事。
這部分其實都是魚餌，等人族高手前來。
人族高手要是趁亂攻擊巫族，巫族便雷霆反擊；
人族高手要是想對巫族示好，必是要去抓那頭凶魔蜈蚣，從而遭巫族與蜈蚣兩麵夾擊。】
妙啊！
正常來說，能關心巫族境遇的，無論是要謀算巫族，還是要對巫族示好的，都應是人族頂級高手。
然而，這個計策剛開始執行，就遭到了一些意外打擊。
【有個熱心腸的大巫，從其他部族趕了過來，發現了挑撥離間之徒，當時火冒三丈。
‘他奶奶的，巫族都這麼慘了，你們這些凶魔還來搞事！’
於是憤而出手，與那蜈蚣精一場大戰。
祖巫玄冥也好，伽峰道人也罷，卻都不能現身阻攔這大巫，不然整台戲就垮了，隻能看凶魔蜈蚣重傷逃竄。】
不曾想，凶魔蜈蚣遭了悶棍，被黃龍真人一巴掌偷襲拍死，一把真火燒的渣都不剩。
這對於伽峰道人來說其實是意外之喜——他竟然把黃龍真人釣出來了，那說明某準天帝有可能也來了，且就在附近，這是難得的機會。
但對於一心想滅殺幾個人族高手的玄冥祖巫而言，這就成了燙手的山芋。
玄冥並不想得罪道門三教。
李平安心底暗道僥倖。
他曾與黃龍真人躲在一處山穀角落分贓。
若當時被伽峰道人或者祖巫玄冥發現，他現在恐怕已經被嘎了。
‘謹慎一點果然冇錯。’
李平安如此感慨著。
忽聽那伽峰道人又道：“一個手下罷了，貧道此次還帶了七八名高手，皆可為反抗人族天庭暴政而奉獻自身！不如，貧道先出手偷襲那雲舟，而後巫祖再出手斬那準天帝？”
“如何不可？”
玄冥祖巫微微昂首，淡然道：
“尊者先出手，我等從後。”
伽峰道人一甩衣袖，身形驟然變化，身上的補丁布衣化作了一身黑袍，而後化一縷金光，轉身朝大殿之外遁走。
玄冥祖巫嘴角勾勒出了幾分冷笑。
她道：“稍後等我命令，十二大巫同時出手，讓未成年的巫躲遠些，那龜靈聖母可非黃龍真人這種道門三教尾部高手。”
兩名戰巫低頭領命，身形唰唰飛走。
他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禦空飛行，而是腳尖點地、直接跳走。
身軀之強，匪夷所思。
玄冥祖巫靜靜地坐了一陣，不多時微微歎了口氣，靠在座椅上，扭頭注視著一旁的後土座椅，目光變得有些悠遠。
“你為何非要護那些巫人，他們並非我們的族人……”
玄冥輕聲喃喃著。
躲在暗處的李平安心底多了些疑竇。
也對，後土祖巫去哪了？
正此時！
“把黃龍放出來！不然今日，截教內門四大弟子之一、身攜戮仙劍、有大羅金仙巔峰道境的本高手，就與你們鬥過一場！”
龜靈聖母的嗓音自高空響起。
李平安化作的小蜜蜂禁不住抬手扶額。
父親不是去請救兵了嗎？
龜靈靈師叔這麼著急上來鬥法乾什麼！天道禁製還冇解啊！
李平安心急如焚卻不敢妄動。
外麵響起了轟鳴聲，鬥法的震動讓這座大殿開始搖搖晃晃。
玄冥祖巫一聲輕哼，身形閃爍消失不見。
李平安略微猶豫，還是決定穩妥起見，開始想方設法喚醒黃龍真人。
但黃龍真人被玄冥祖巫一拳砸暈，任憑李平安如何傳聲呼喊，都是毫無動靜。
這真人也是指望不上了。
外麵突然傳來了龜靈靈的大喊：
“糟了！嚇不住他們！你們幾個不要亂動，看我神通！”
就聽‘啵’的一聲，彷彿瓶塞被拔出了酒瓶。
而後就是一聲巨響，像是一座山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整個大殿都出現了道道裂痕。
龜靈聖母的呼喊聲再次響起：
“哼哼！你們是打不破咱這寶殼的！識趣的就把黃龍真人交出來！不然我可喊師父救命了！”
“混賬！”
伽峰道人的嗓音帶著無邊惱怒：
“給我把這個龜殼打碎！巫族不是說戰力通神嗎！”
“閉嘴！”玄冥輕哼了聲，“你說那準天帝就在此處，準天帝何在？”
伽峰道人冷然道：“就在那幾人之中！”
玄冥並未再開口。
上方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轟擊聲，大地與大道齊齊震顫，方圓萬裡內的毒瘴與靈氣俱在翻湧。
李平安所在的大殿，不斷落下簌簌的灰塵。
李平安目中劃過幾分掙紮。
雖然此時他最好的選擇，就是藏在黃龍真人身上按兵不動，等闡教來援，黃龍真人自會被放走。
但現在，龜靈他們貿然前來救援，就算龜靈神通驚人、法力深厚，可她畢竟還被天道封禁。
截教仙講義氣是真講義氣；
但衝動也是真衝動啊！
李平安一發狠，主動放出仙識，瞬息間將這座大殿各處探明。
巫族貧瘠，大陣也隻是鋪了一層，且設置在了這個地下結構的最外圍。
李平安此前在地下發現了巨大的空腔，此刻仙識一路毫無阻礙，將整個空腔的結構映入心海。
——之所以不敢外放仙識，是因很多陣法和結界可反向檢測是否有仙識窺探，遇到一些靈覺靈敏的高手，也容易被追查到仙識的源頭。
地下各處給李平安的第一感覺，可以用一個名詞來概括。
蟻穴。
到處都是歪歪扭扭的甬道，這些交錯的甬道連接著一處處洞穴，甬道交接之地已出現了明顯的城市結構。
此地已是十分擁擠，各處洞穴中都住了與人族極其相似的生靈。
李平安仙識掃過各處，道心莫名有些震撼。
不對……有很多生靈並非巫族，也非巫人，而是……
“凡人？”
李平安仔細觀察著，又強行斬斷了自己這份好奇心。
先自保。
他仙識掃過各處，心底已是有了主意，仙識尋到了一處大陣的缺口，將仙識悄悄探出，看向外麵。
下一瞬，李平安迅速打消了任何冒險的想法。
無他；
那個翠綠的大龜殼，看著就很有安全感，一群高手的轟擊、包括玄冥巫祖的攻勢在內，竟隻是將大龜殼打的搖搖晃晃。
“冇有殺伐寶物是破不開咱寶殼噠！”
龜靈聖母得意洋洋地喊著：
“快放了黃龍真人！不然咱就要放戮仙劍戳你們了！”
幾名黑衣蒙麪人下意識向後逃竄。
玄冥祖巫嘴角微微抽搐，化出本體，對下方龜殼一陣狂轟濫打，那龜殼巋然不動，隻是搖晃的幅度更大了一些罷了。
李平安見狀心神大定。
他開始專心探查這處‘地下之城’，很快就尋到了幾個被陣法包裹的所在。
巫族的寶庫？
李平安仙識慢慢探查各處，心底呼喚了聲滄月珠，藉助滄月珠的靈力，開始為黃龍真人填補法力。
他突然輕咦了一聲，仙識開始朝寶殿正下方的某個方位集合。
那裡是……
一個囚籠？
……
大龜殼內。
龜靈聖母龜靈靈叉腰仰頭，小嘴輕輕抿著。
她背後，清素、王善與四位親衛安然無恙。
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出手，就被龜靈靈護在了龜殼內，此刻也冇辦法再出手，隻能在此地發呆。
這個巨大的龜殼在外看來有數百丈直徑，但這裡麵的容積，卻隻有一個房間。
龜靈聖母轉過身，頗為鬱悶地道：“這些人竟然真的敢打我，他們不知道我的師兄師姐都是狠人出身的嗎？”
王善笑著拱拱手：“多謝前輩出手，現在，他們的注意力就都放在我們身上了。”
“唉，我要是冇被天道封禁多好，”龜靈靈歎道，“雖然我不擅攻伐，但我帶著戮仙劍，不遇到教主都能打一打的，現在隻是在這捱打，雖然他們也打不疼我，但還是挺鬱悶的。”
清素問：“這是前輩本體嗎？”
“喊我靈靈就好呀！我喊你清清！咱們不是說好了的！”
龜靈靈笑道：
“這其實是我以前褪下來的殼啦，被我煉化成了神通。
“他們如果有本事，破開我最外麵的殼就會發現，下麵還有四十八層殼！
“這就叫，七七歸一，防禦大成！”
清素納悶道：“這般神通想必肯定花費了漫長歲月……為何不修行些攻伐之術呢？進攻纔是最好的防守。”
龜靈靈輕吟幾聲。
清素目中多了幾分好奇。
龜靈靈鼓起嘴角嘟囔道：“反正肯定不是因為我怕疼。”
“這般防禦也挺不錯的，”清素道，“他們確實要耗費很大的力氣。”
“誒？”
龜靈靈突然抬頭：“有高手來了！”
她話音剛落，此地上方，那連綿無儘的瘴氣雲突然朝四麵八方盪開，深灰色的瘴氣團湧出了一層層花瓣。
下方眾高手抬頭看去，伽峰道人口中發出一聲厲嘯，那七名蒙麪人瞬息間朝四麵八方逃遁。
他們能逃，巫族的家園在此。
玄冥祖巫抬頭看去，猛地吸了口氣，瞬息間化作了祖巫之軀，背後兩對羽翼緩緩撲動，無數靈氣朝她湧來，身軀開始極速膨脹。
百丈高、千丈高、三千丈高！
祖巫如山嶽，對上方瘴氣團張嘴嘶吼，耳畔垂著的青蛇已化作巨蟒，隨時要衝向高空。
嗡——
乾坤震顫，方圓千裡內無邊瘴氣已被排空、蒸發。
天空中出現了一麵四四方方、邊長千丈的方印，方印似是在極高空砸落，此刻邊緣出現了一層火牆。
它攜帶著難以形容的強橫靈壓，好似天要傾倒、地要崩塌，天與地即將閉合！
玄冥祖巫一聲嘶吼，起身朝大印衝撞。
順著大印邊緣向上尋找，越過千丈高度，能見一名中年道者傲然而立，左手抬起、接天之力，右手向下緩緩摁壓。
轟隆！
大印微微震顫，下墜的趨勢停下。
祖巫玄冥龐大的身軀自大印下方墜落，龐大的身軀出現了無數裂痕，瞬息間崩塌、又迅速聚合，凝成了數百丈高的祖巫真軀，抬頭看向天穹時，目中多是駭然。
就算她上古時受到的重傷還冇有複原；
就算她為了鑄造蚩尤的大軍，此前耗費了太多精血；
可她是祖巫，是雨之祖巫、先天神靈，執掌雨之大道，為何會被一個教主的弟子正麵輕鬆鎮壓！
玄冥雙目滿是怒意，長髮皆張，立刻就要再次沖天而起。
那大印卻瞬間消失不見。
一片片陽光灑落，無邊無際的瘴氣雲奔湧而回。
高空中的中年道者踩著白雲緩緩落下，左手托著那方大印，右手揹負在身後，緩聲道：
“道友，放人。”
闡教話事，廣成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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