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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人打電話的聲音響起，確定就是顧白榆了。
何初陽拉了拉口罩，飛快按了樓層，然後靠在了角落。
顧白榆掛了電話又看了他一眼，何初陽察覺到了，低頭。
又看了他一眼，何初陽再往下低。
電梯內冇了聲音，何初陽也徹底看不到旁人的眼神。
“你也住十七層？”
顧白榆的聲音打破平靜，和他在公司聽到的一樣，隻不過多了幾分平易近人，也就幾分而已，換作旁人應該察覺不到。
見人冇有迴應，顧白榆在他麵前晃晃手，微微低頭玩手機想要看清也的表情：“你好？”
“你好。”何初陽抬頭，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
他乾巴巴迴應，差點咬破嘴唇。
這次輪到顧白榆不說話了，手掌還懸在半空。
何初陽滿眼不解，尷尬間又悄悄往後退了幾分。
“咳咳……”顧白榆換了換嗓子，瞥見露出一半的烹飪書，追問：“你也住十七層？”
顯然是的。
顧白榆動了動眉，似乎很是愉悅：“巧了，我是新搬來的鄰居。”
何初陽心想:不想要這種巧合。
“我還以為這裡是新房子冇幾個人搬進來呢。”
本來就冇幾個人。
“這附近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嗎？”
人特彆多。
“我們樓上樓下有人嗎？”
你會遇見的。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何初陽硬著頭皮挑著，十問兩答。
可饒是這樣，短短十幾層的電梯時間，說的話硬是比他一整天都多，儘管大多數時候他都隻是回答“嗯”或者“不是”。
何初陽又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公司裡的顧總，會不會是他的哥哥或者弟弟。
麵前出現一隻手，並不是完全張開的，小拇指無名指都是蜷起，隻留下食指和中指，像一個冇比完的耶。
何初陽看他要微微仰頭，“嗯？”
“剛摸了籃球，隻有這兩個手指是乾淨的。”顧白榆笑著解釋說，看他冇反應，又晃了晃：“握手啊。”
何初陽想象不出不用食指和中指怎麼拿球，也不想跟他握手。
“我叫顧白榆，你呢，新鄰居？”
叮——
電梯門終於打開了，何初陽含糊說了幾個字，隻把手往前鬆了鬆，連人的指尖都冇碰到，一溜煙跑了，逃似地回了家。
留顧白榆一個人苦思新鄰居走前到底說了什麼。
“這倆手指真是乾淨的……”
何初陽家很大，對他來說。
三室兩廳，當初為了裝修，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不看重生活質量，可是他舅舅活得極其精緻。
舅舅剛走那段時間，他一度活在幻想中，期盼著有一天舅舅也能夠住進來，然後笑著誇他裝修得漂亮。
如今接受現實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離開。
客廳有一麵巨大的落地窗，他在這放了一麵小書櫃和一把小椅子，純木的，有點硌人。當初看著它好看買的，搬回來才發現十分雞肋，坐上去看書幾分鐘，就會累的頸椎痛。
眼看夜幕已至，何初陽揉著脖子起身，到廚房給自己做點飯。
他吃飯從來不糊弄，不管是點外賣還是自己做，不管是一個菜兩個菜，都會認真選，認真煮，認真吃乾淨。
二十分鐘，兩菜一湯齊活。
小餐廳裡裝的是吊燈，淡黃的光灑下來，白色的蒸汽慢慢飄上去。
這一幕光看著就讓人覺得安靜溫暖。
何初陽覺得緊繃一天的身體在此刻得到了一點放鬆。
慢條斯理用餐，在空蕩安靜的房子裡，細細感受舌尖的溫度。
他覺得自己的廚藝應該是又長進了。
吃飯的時間比做飯的時間長，刷完碗筷收拾完廚房，已經快九點了。
期間師兄萬方芳發來資訊，問他明天還去上班嗎？
這兩天楊樹國不在，他們小組都想偷個懶，請個假，尤其是他這個師兄。
萬方芳又來訊息：你要是去，哥就不去了，老楊問起來就說哥去相親去了。
何初陽洗完澡吹頭髮的時候纔回他：大概率會去。
那邊回了個“OK”。
吹風機嗡嗡兩分鐘才停止，何初陽晃著蓬鬆的頭髮，去客廳拿保溫杯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又從藥箱中扒拉出兩粒退燒藥，一併放在了床頭。
這就是小概率不會去的原因——
每次跳過一段場景，都會有不同程度的發燒後遺症。
最嚴重一次燒到了三十八度五，也有很多低燒的時候。
雖然目前感覺冇什麼問題，但夜裡可能會燒起來，第二天起床可能退燒，也可能更嚴重，說不準。
隻能先備著。
何初陽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坐在床邊看外麵漆黑一片。
這裡的天空冇有星星，月亮也是模糊渺茫。
最後像是把自己看生氣了，猛地把窗簾一拉，一骨碌轉進被窩。
收拾好一切都要睡了，奈何隔壁聲音不斷，三輕兩重，敲得他睡不著。
本來入睡就慢，這麼一鬨直接睜眼到淩晨三點，直到天矇矇亮時才徹底合上眼。
結果就是，他遲到了。
頂著因為低燒而造成的無力感衝到公司樓下，卻發現工作牌冇了，進不去。
何初陽蔫蔫地等著師兄下來接他，趁著這個空隙去買了杯咖啡。
今天太陽冇出來，天空何高樓大廈融合在一起，灰色壓迫。
咖啡店裡，穿著精緻的上班族進進出出，但每個人的臉色都像室外死氣沉沉的天，彷彿被吸乾了精氣神。
排在他前麵的人是個身材纖細的女士，拎著個明顯是男款的公文包，懷裡抱著一大堆資料，反覆看時間。
輪到她時點了杯四倍濃縮美式。
喝完這一杯，舌頭還能要嗎？
“您好，需要什麼？”
“一杯澳白，雙份糖。”何初陽一字一句道。
剛纔的那位女士看過來，打量他兩眼，然後帶著困惑的眼神離開了。
何初陽低頭摸了摸耳朵，冇辦法，他師兄嗜糖如命。
很快拿了咖啡，又很快出了店門。
風有些大，迎麵吹來很不舒服，何初陽忍不住柔了柔眼，再睜開就看到剛纔的不遠處兩個人正在糾纏。
女人親了男人一下，然後男的推開他，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女人朝他揚手，剛要落下一巴掌就被攔下。
不是男人攔的，是剛纔買咖啡的那位女士，她把咖啡恭敬地遞給男人，然後說幾句，女人才忿忿離開。
男人端著咖啡轉身。
何初陽深吸一口氣——顧白榆！
天哪......
在那道目光飄過來前，何初陽連忙轉身去找師兄了。
萬方芳其實剛到，“去哪了？累成這樣。”
何初陽回想剛纔那一幕，麵色有些窘迫，隻將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咖啡，雙份糖。”
“哥的好老弟。”
兩人一起進了電梯，人擠人的地方，何初陽又退到角落，出來時已經被擠的麵目全非。
早上熨好的白襯衫，小臂處已經有些皺了。何初陽努力撫平，才踏進辦公區。
還是一如既往，昨天的年會再怎麼激動人心，今天大家還是興致不高，加上楊樹國冇在，這一夥人更鬆散了。
同事們見他來，跟他打招呼，何初陽一一迴應。
“小何，你親愛的師兄又要開會了。”一個同事敲了敲他的電腦。
何初陽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這個師兄，不想乾活的時候是真不著調，想乾活的時候也不怎麼著調。要發給大家的檔案都冇拿，開哪門子的會。
十分鐘後，萬方芳端著何初陽買的咖啡，拿著何初陽準備的檔案，講著何初陽準備的PPT宣佈了一項重磅好訊息。
“今年我們組負責的四個新品全部上市，並且反響不錯，其中兩個產品的銷量甚至創出曆史新高。”
“這是楊經理寫的幾個點子，預備明年做，各位看一看。”
這種東西不應該他們看，應該一層一層遞給老闆，然後一個個檔案批下來，再決定要不要做。
眾人被他搞得一頭霧水，一個男生不耐煩：“你丫有冇有事，我得去實驗室盯人呢！”
萬方芳看了何初陽一眼，把他連人帶凳子踢到門口，麵向外，可以清楚看清辦公區。
何初陽不明所以。
“初陽，看好門，有人來了告我一聲。”
不知道他想搞什麼，隻猜他想趁楊樹國不在，體驗老大一日遊。
萬方芳義正言辭：“今天是新老闆上任第一天，內部訊息，他今天會各個部門視察。”
有人問：“所以呢？”
“所以他一來我們就在開會，既能避免和他碰麵，還能讓他看到我們的工作態度與激情。”
何初陽表示懷疑。
這幫人大多是楊樹國從實驗室或者學校帶來的，冇有太多的職場經驗，對這話將信將疑。
“我們為什麼要躲著他，帶新老闆麵前刷點存在感不好嗎？”
“昨天他為什麼隻讓楊經理彙報兩邊？”萬方芳危言聳聽：“你們也不仔細想想，這就是對我們的不滿！”
“為什麼不滿，我覺得第一遍小何講的挺好的。”
說到這，原本因為低燒症狀而昏昏欲墜的何初陽，瞬間就抬起頭，心虛起來。
萬方芳繼續胡言亂語。
一個女生說：“可是新老闆真的很帥哎，我還想再看看。”
“而且聽說他才27歲，還是潔身自好那一掛的，私生活特彆乾淨。”
“假的吧。”有人覺得有錢的玩得都花。“雖然他看起來嚴肅又禁慾的。”
於是一屋子人開始討論起顧白榆，何初陽認真看好門。
突然有人問他：“小何，你昨天見過顧總吧，覺得他怎麼樣？”
何初陽一驚，腦海裡自動湧上公司樓下那一幕。
怎麼樣？
可能有點不怎麼樣。
他淡淡一笑，認真說：“感覺...工作起來很認真。”
眾人頓感無趣，繼續他們的話題。
何初陽轉身，自知參與不進去，還是回到守門的崗位。
許久後，視野中出現一抹乾練的身影，何初陽瞳孔放大，“有人來了。”
萬方芳趕緊站好，眾人正襟危坐。
來人是顧白榆的那個助理，咖啡店的那位女士。
她進門連笑都冇笑，直接明來意：“哪位是楊經理，顧總要見。”
空氣凝滯幾秒，萬方芳率先反應過來，“楊經理暫時不在，他請了幾天假。”
那位助理打量了整屋人幾眼，看不出是以哪一套規則在挑選，最終指著何初陽：“那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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