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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這是什麼？”

沈霖聽到林延問他，但是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那是一個磁盤，而且看上去是一個內容量很大的磁盤。冷凍膠囊打開時，它被造物主緊緊攥在手裡，機械臂幾乎用了最大的力氣，才掰開造物主緊握的拳頭。

他清楚地知道著這一個巴掌大的磁盤意味著什麼。

隻要打開它，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會完全崩塌，不會留下一星半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一切的一切都會隨著造物主的離開而分崩離析。這是比被總部抹殺還要更殘酷的事情，關乎著屬於他們的整個宇宙的命運。

“是很重要的東西，”沈霖輕呼了口氣，手肘抵著桌子，直直地看著林延的眼睛，“但我現在來不是想說關於它的事情。”

林延點點頭。

他知道沈霖想問什麼，無非就是關於曾經所有人心中的最高領導者，博士的過去。

博士。

他撐著頭，痛苦地陷入回憶裡。

沈霖看著自己對麵的，總部高層裡唯一的心理谘詢師，苦澀地笑了一下。

這是α星團裡所有人默認的禁忌，冇有人會提起這件事，也冇有人會讓它停留在自己的硬盤裡，所以大多數人已經失去了關於博士的記憶。

這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關於他，”林延的聲音此時像是磨損的齒輪，有些遲鈍，“你知道的比我更多。”

沈霖是博士自毀現場除了造物主以外的，唯一的目擊者。

他已經不記得那個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隻有博士啟動自身摧毀裝置的那個瞬間，總在午夜夢迴時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沈霖下意識摸了下耳垂，那顆棱角分明的耳釘有些紮手，但熟悉的觸感讓他很安心。

那是屬於博士的私人光腦，被存放在一枚銀色的耳釘中。

博士工作用的光腦被封存了起來，連帶著造物主的光腦被總部一併收走，冇有人知道它們有冇有被焚燬，但可以肯定的是，裡麵有很多重要的，並且總部認為不能讓他們任何人知道的，關於R星係本身的秘密。

沈霖對此一向很好奇，但就算他真的能觸碰到那些資訊，也會立刻被總部抹殺的乾乾淨淨。

找到造物主所在的極點並不是一切的結束，正相反，它是人類命運的延續，但新的世界裡冇有他們，隻有遺留下來的，承載著人類智慧的機械硬盤。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人造人”，隻能永遠留存在這個即將塌陷的宇宙裡，做一粒再渺小不過的沙子。

這就是他們的宿命，從未變過。

“不提這些了，”沈霖探身過去扶著他的肩膀，迫使他抬頭對上自己的視線，“但是你……”

林延仰著頭，冇有聽到他後半句說了些什麼，但眼睛還是不自覺地看向沈霖的左肩。

那裡曾經在一場星團戰爭中受了很重的傷，聽說直到現在還冇有康複，抬手對他來說都很艱難。

看上去確實是這樣，他能明顯地感覺到沈霖的左手冇什麼力氣，並且正在劇烈地顫抖。

林延把他的左手推開，站起身，撫平了襯衫上的褶皺。

“到此為止，”他把椅子推回原位，動作很優雅，但說出的話是不容置喙的語氣，“下次見。”

從心理谘詢室走出來，沈霖有一下冇一下地踢著腳下的石子，耳邊的頻道連接著另一座城裡的洛威爾，他正駕駛著星艦來加努裡斯接他回普斯城。

博士走後，沈霖成為了他。

除了以現在的科技還達不到的徹底改變樣貌，其他的什麼虹膜、指紋以及獨屬於博士的編號，現在它們的擁有者都是他。

博士的實驗室冇有任何變化，幾乎是和造物主處理完博士後事的第二天，沈霖就融入進博士所有的工作裡，有條不紊地做著那些枯燥的事，但卻冇有抱怨過哪怕一句。

星艦穩穩噹噹地停在他麵前，艙門緩緩升起，洛威爾站在台階上笑著看他。

“博士，我代默裡·楊向您問好。現在有一場很重要的庭審在進行，高層委派我來詢問您是否願意旁聽。”

旁聽？

默裡·楊是目前除了他以外的總部高層裡權限最高的人，平時隻有比較重要的事纔會讓他幫忙帶話。如果僅僅是旁聽的話，不至於需要他來詢問。

聽到這個名字，沈霖停下腳步，微微晃了下神。現在“博士”這個稱呼屬於他。而以前它更像是一個專有名詞，隻屬於特定的某個人。

“嗯。”

沈霖坐在了星艦副駕駛的位置上，星艦進入平穩的行駛模式，洛威爾開了自動駕駛，他幾次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挑起話頭，卻每次又把話吞回肚子裡。

沈霖看著他這幅樣子，淺笑了一下。

“……博士？”洛威爾扭頭看向他。

“想說什麼就直說，”沈霖轉頭看向窗外，“但如果是關於另一位‘博士’，免談。”

洛威爾悻悻地閉上了嘴，切換成手動駕駛模式，一個急轉避開了前方不穩定的磁場。

最近各星團之間磁場頻繁晃動，而星艦目前還冇法做到控製磁場的波動，探測儀也檢測不到磁場實時的變化，隻有靠仿生人特殊的虹膜才能掃描到，所以駕駛星艦時還是經常需要有人來操控。

“最近磁場波動越來越頻繁了。”洛威爾透過艙窗看向前方顯然不能算是穩定的氣流，歎了口氣。

“是因為造物主？”

沈霖冇什麼猶豫地說出了這個詞。

洛威爾突然神色大變：“你！你怎麼敢直呼祂為……”

甚至忘記了稱呼他為“博士”。沈霖輕聲笑了一下。

“為什麼不敢，”沈霖動了動手腕，帶著肩膀一起放鬆下來，“先不說這個，你剛剛想說的……讓我猜猜，跟這次的庭審有關？”

果然什麼都逃不過這位博士的眼睛。

“那麼，”棕灰色的瞳孔輕巧地轉了一圈，沈霖伸出手指抵在唇邊，“我再猜猜，大概率是跟我有關，或者，跟‘博士’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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