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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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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之後連著好幾天兩人都冇交流,葉約禮還好,整天如山的事等著他做,一頭紮進書房冇出來過。可霍煊不一樣,冇個一官半職的又是個少年氣血,礙著麵子不想先拉下臉去緩和關係,又閒又憋屈,等到後院的花都快要被薅禿了才知道葉約禮這些天都冇怎麼吃飯。

“他這些天每天都隻吃了一餐?”霍煊埋頭扯花的手一頓。

“對啊!”何雙陽端著食盒的手顫顫巍巍的,為葉約禮這一心隻放在公務上的模樣擔憂極了,“小煊去勸勸他吧,在這麼下去身子骨可熬不住的。”

霍煊鬱悶扯花:“何叔勸的都不管用我又怎麼能行?”

“這是哪的話?”何雙陽見霍煊不為所動焦急道,“小葉可是最寵你的,你的話他多多少少會聽的。”

我怎麼不覺得,霍煊心想道,前幾天都快要在他麵前哭了還能狠下心把自己送回雲州,這算哪門子寵?

霍煊不再折磨手裡的小白花,起身接過食盒:“我就試這麼一回,他不吃我也冇辦法。”

霍煊快步走到書房門口,正準備叩開房門葉約禮便從裡麵把門打開,霍煊懸在空中的手一時尷尬不已。

霍煊收回手,頭往一邊撇著:“......我聽何叔說你這些天冇怎麼吃飯?”

“......咳咳......前兩天江南官道下暴雨,把官道給淹了......咳......地方的摺子現在才送過來......咳咳。”

“感冒了?”

霍煊立刻把頭扭回來,拉起葉約禮的手腕把人帶進屋裡。把房門關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恨不得往上麵再蓋上一層厚毯子。

“這些天天天不吃飯就算了,你連被子都不知道蓋好嗎?”霍煊說到一半又頓住,“有什麼事比吃飯還重要的?!你還連著好幾天都隻吃一頓!”

“我有分寸,”葉約禮接過遞來的熱茶,“這是江南知府遞上來的摺子,要看看嗎?”

“不看,”霍煊打開食盒憤憤道,“你把飯吃了再說。

葉約禮微彎雙眼,分了半碗米飯給他,又搛了好些菜在上麵。

霍煊這兩天的憋悶一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江南堆積的摺子需要看這麼久嗎?”霍煊送了一筷子菜到嘴裡。

“我手裡人劫了份江南的摺子,但這份摺子上涉及的人可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

“誰?”

“永昌王朱見蹊、總管公公李爾曹。”

霍煊皺眉道:“朱見蹊怎麼會跟李爾曹有關聯?這上麵到底寫的什麼?”

葉約禮笑笑並冇有回他,反而挑起了另一個話題:“我問你,江南靠什麼賺錢?”

“蠶啊,還能有什麼?”霍煊幾口囫圇吃完碗裡的飯,仰躺著椅子,“蠶吐絲,絲製綢,綢賺錢......然後再給官府交個稅,一籠統的上交給戶部。”

霍煊立刻噤聲,放下吊兒郎當的腿:“那上麵不會是江南地方官給他兩人的過年錢吧?”

"聰明。"

可霍煊還是糊塗的很,冇搞明白朱見蹊跟李爾曹兩人為何突然就有了聯絡。這李爾曹十五歲就進宮做了太監一直跟在朱景融身邊伺候,二十多年來風裡雨裡從無間斷,也從不涉及黨爭,可謂深得聖心,冇道理會勾搭上一個對皇權極有野心的皇子。霍煊忍不住問出心中所想。

葉約禮:“從不涉黨爭?你這打哪聽來的?”

霍煊:

“茶館,不是說那裡訊息很靈通嗎?”

“那是市井訊息靈通,”葉約禮無奈扶額,“如今大楚未立太子,朝中暗潮湧動,有誰能真的獨善其身?如今他二人結黨營私,勢必要架空陛下了。”

霍煊疑惑道:“李爾曹不就隻是個服侍在老皇帝身邊的人嗎?他能有多大的權力?”

葉約禮:“他跟我一樣深得陛下寵信,說的話多少能影響陛下,但我不常在宮中,對陛下的決策也左右不了多少。”

“可他們都說你.......”

“那是他們說的,”葉約禮打斷他,“流言多少會帶著誇張成分,事實上有誰見過陛下真正信任過一個人呢?”

或許有吧,葉約禮心想,但總歸不是自己。

葉約禮吃完讓人進來收拾,起身把那奏摺遞給霍煊。

霍煊打開來一目十行的看完,在文章最後的數字上停留許久。

“一萬三千兩銀子?”霍煊驚歎道,“還是兩個人都有這麼多銀子!加起來都快三萬兩了,這江南地方官上哪用一個月得到這麼多的?”

“這人叫徐安廉,是江南撫州康縣的縣令。康縣盛產蠶絲,除去要繳的稅,每畝桑田的利潤要比稻田高出三倍。我給他打滿了算一畝地一年出十兩銀子,這兩萬六千兩銀子也得要兩千六百畝地連稅帶賺的統統給他,康縣百姓是拿不到一個子的。”

葉約禮拿過奏摺用力摔在桌上:“這兩天我派人下去打聽,像這樣的地方竟不止一處。”

葉約禮氣極了,撐桌子的手都止不住地發抖。氣血上腦雙眼發昏,緩了好一會兒才重見清晰。

兩萬六千兩銀子對於朝廷算不上多,隻是這兩年旱災不斷,朝廷所有的錢都花在了賑災上,葉約禮自己也補了點進去可效果甚微。這兩萬六千兩銀子雖不能解燃眉之急但總歸能讓部分災情嚴重的地方撐上個十來天。他搞不懂了國家百姓民不聊生,上位者為了一己自私竟還能收受賄賂,他們難道真不怕有一天自己當上皇帝了麵對的是個困難麻煩連成天的國家嗎?

葉約禮狠狠道:“明日一早我就進宮,讓聖上好好看看這李爾曹跟朱見蹊的真麵目。”

這一晚上葉約禮都冇怎麼睡覺,天剛亮就換上朝服頂著個黑眼圈走了,活像帶了個青麵獠牙的麵具,腦門上都刻著“惡煞皆退”四個大字。

有些跟葉約禮相熟的官員想問個好,還冇上前呢便被葉約禮這一身凶神惡煞的氣息給製住了腳步。一路上暢通無阻,竟比平時要早到一炷香的時間。

“早啊,葉相,”朱見睿雙手揣進袖口裡衝著葉約禮笑道,“怎麼不端個手爐來,連個大氅也不披?”

“走的急,忘了。”

喲,火氣這麼大?朱見睿挑起一側眉看著他,前兩天不是還一副不為八風所動的樣子,今天怎麼就怒氣沖沖的?

朱見睿十分好奇,但朱見睿不敢問。

兩人相顧無言站在百階台階前,等著上朝鐘聲響起。

白玉磚鋪滿了紫宸殿,上麵用鎏金畫滿了雲紋,殿裡有四根兩人環抱寬的楠木柱子,頂端用琉璃雕了個盤龍紋,四條巨龍盤旋彙聚在殿中央,龍口大張,垂下重重帳簾。風掀起簾幕一角,一條盤石而臥的金龍便立起身子冷眼俯視眾人。

朱景融盤坐於前。

“陛下,臣有本啟奏。”一個白鬍子紅袍老頭站了出來,“前兩天江南下雨,將官道淹了,好些地方奏摺現在都冇遞上來。臣欲向戶部調撥一百萬兩銀子修葺官道,早日讓地方奏摺跟稅收遞上來。”

“一百萬兩?”另一個老頭幾乎立刻站了出來反駁道,“當年建江南官道才用了八十多萬兩,你徐康如今竟要用一百萬兩修官道?”

“今時哪同往日?”徐康道,"這兩年旱災不斷,有些黑心商人趁機哄抬物價,不光米麪糧漲了好幾倍,就連木材也跟著往上漲。這麼算下來,修葺官道的人吃的糧食就要占二十萬兩銀子,周尚書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朝有對哄抬物價者相關的律法,”周啟厚拱手於天,“就算要多,也不可能多出二十萬兩出來。”

“周尚書這話是什麼意思?”徐康怒目瞪著他,“你是說我工部想獨貪這二十萬兩嗎?”

“兩位尚書消消氣,彆著急啊,”朱見睿瞅見空子鑽了出來,打著圓場道,“父皇,兒臣願出六萬兩補進這多出來的銀子。”

過了一會朱景融的聲音從簾幕後麵傳出來。

“葉相,你來講講。”

“微臣願出十四萬兩,”葉約禮站了出來,“成端王跟微臣剛好能籌齊多出來的銀子。”

“這兩年葉府出的錢夠多了,”朱景融緩緩道,話語在空中間斷幾秒,“朕從私庫裡出五萬,見睿跟見蹊每個人出三萬,剩下的朝中官員每人添點......你就彆出了。”

“陛下,”徐康又站了出來道,“雖有這一百萬兩,但終究治標不治本啊!年前剛解決旱災,江南就逢驟雨,隻怕那些商人趁機賺一筆黑心錢啊!”

紫宸殿裡常年飄著煉丹爐裡的草木灰味,朱景融捏著眉心服下李爾曹遞來的丹藥,道:“葉相,你替朕想想。”

"我朝雖有對哄抬物價者懲處的律法,但抵不住有心生僥倖之人,"葉約禮拿著笏板手始終平穩,“微臣想,不如把每一個哄抬物價的人抓起來關進牢獄裡,有一個算一個,再把反抗的最劇烈的當街腰斬示眾。這些商人惜命的很,來個兩三次就偃旗息鼓了。”

朝中頓時鴉雀無聲。

周啟厚:“葉相此舉......是否過激了些?”

“非常時期當行非常手段,”葉約禮目視前方,吐字有力,“他們都能視百姓苦難於無物,我又為何不能放下所謂的仁義道德?”

周啟厚:“......”

“好了,就依葉相說的做,”朱景融開口決定道,“關起來就行,用不著殺人,等什麼時候官道修好了再放他們出來......還有什麼要上奏的嗎?”

“微臣有一物,”葉約禮立刻接過話道,“還請陛下一覽。”

“這是江南撫州康縣的縣令徐安廉遞上來的請安折,臣手下的人路過江南官道撿來的。”

葉約禮撒起謊來絲毫不臉紅:“臣好奇打開看看,本以為隻是個給陛下請安的摺子,接過上麵寫的人卻是永昌王跟太監總管李公公。”

朱景融看過奏摺倏然起身,把奏摺摔在朱見蹊的臉上,手爐也砸在李爾曹的額頭上。

兩人雙雙跪了下去。

“你自己看看!”朱景融怒目圓睜道,“百姓民不聊生,你跟李爾曹還能收受賄賂!真是給朕張臉!!”

“父皇!兒臣冤枉!”

“陛下!奴才冤枉啊!”

“冤枉?”朱景融氣極反笑,拉開簾幕走出來,身後的巨龍也睜著怒目。

“這上麵的縣令印可是印的分明,你是說小葉有意嫁禍給你?”

“兒臣不敢!”朱見蹊匍匐在地,聲音打著顫,“但這分明是有心之人嫁禍給我,欲挑撥父子君臣關係啊!”

挺會狡辯,葉約禮鼻腔哼氣,睨眼看他。下一秒朱景融卻立刻收了怒意,負手踱步到兩人之間。

朱見蹊見有迴旋餘地,搶先開口:“父皇,此事定有人構陷我跟李公公,還望父皇派人查清此事!”

葉約禮欲反駁的嘴立刻緊閉,疑惑的看著眼前欲自證清白的人。

明明是板上釘釘的事,朱見蹊還能做什麼手腳?

朱見蹊立刻接著剛纔的話連聲開口:“父皇,此事是葉相提出來的,兒臣不敢讓其他人來查辦。兒臣記得霍煊在葉相府裡呆著,他是少年將軍,做事剛正不阿......兒臣懇請父皇下旨,讓霍煊來查辦此事!”

“奴才也懇請陛下讓霍小將軍來查辦此事。”李爾曹那細長尖銳的嗓音接著響起。

葉約禮僵在原地。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脖子處溫熱的氣息,帶著他常作香燃的藥草清苦味連同寒風一起噴灑在耳後。

“燕雲統帥霍禦磊之子霍煊,叩見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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